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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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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漸漸西斜, 陽光的純金色澤慢慢轉暗, 踏青賞花的游客們開始四散離去。

池清清和雷霆也不例外, 兩個人一起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回到車上。作為一對有素質的公民,他們沒有在芳樹花叢中留下哪怕一星半點的垃圾。

駕車回城的途中,雷霆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。瞥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, 他便讓池清清幫忙接聽。因為這類號碼往往是騷擾電話,與其分心去接, 還不如專心開車,安全駕駛第一。

池清清按下接聽鍵隨口詢問:“你好, 哪位?”

話筒那端,是一個女人的聲音。圓潤、柔和、微帶磁性, 十分動聽的一把聲音:“你好,請問……這是雷霆的電話嗎?”

池清清一怔:“是的,你找他是吧?”

“對,可以請他來接電話嗎?”

“好的,請稍等。”

池清清直接把手機舉到雷霆的耳朵邊, 小聲說:“一個女人說要找你,你自己接聽吧。”

雷霆有些不解地沖著話筒“餵”了一聲後, 臉上的神色變成了是滿滿的驚訝與意想不到,聲音也不無驚奇。

“斯曼姐,是你呀!找我有什麽事嗎?”

池清清在一旁聽了這句話,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:咦,這個打電話的女人原來就是那個斯曼啊!

電話那端的斯曼,似乎提出了因為什麽事要和雷霆見面詳談的要求。而他不無抱歉地回答說:“斯曼姐, 不好意思,晚上不能和你一起吃飯呢,因為我約了女朋友。如果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,你就直接說好了,不用請客吃飯這麽麻煩。”

但是話筒那端的斯曼顯然還是堅持要面談,安靜地諦聽了大概一分鐘後,雷霆不再拒絕地點頭:“那好吧,斯曼姐,晚一點我再聯系你。”

電話一掛斷,池清清就看著雷霆明知故問:“原來這個打電話找你的女人就是斯曼啊!未見其人,先聞其人。不得不說,她的聲音很好聽呢。”

下意識地嗯了一聲,雷霆看著一臉佯怒的池清清趕緊表示:“你的聲音更好聽,比她的要好聽十倍。真的。”

池清清笑嘻嘻地摸著他的頭發予以表揚:“嗯,這個回答我給滿分。”

笑過之後,池清清言歸正傳,不無好奇地詢問:“斯曼打電話找你幹嗎?你不是說你已經很久很久沒再見過她,也和她一直都沒有私下聯系嗎?”

當年有過一段時間,作為謝芳偏愛的學生,斯曼每周都會出入雷家兩三次,在恩師的特別指點下精研鋼琴彈奏技巧。

不過從音樂學院畢業後,斯曼來雷家的次數就少了。因為她開辦了自己的鋼琴工作室,專門負責教授幼兒的鋼琴啟蒙課。因為收了很多學生,忙碌的工作讓她無暇分-身。最初是過年的時候會特意登門探望一下老師,後來這一程序都縮減為短信或微信拜年了。

因此,雷霆後來幾乎沒有再見過斯曼。成長過程中,他漸漸放下了自己的少年心事。曾經的朦朧情愫化作了一只青鳥,隨著純白歲月一起翩翩遠去。

“我確實一直和她沒聯系,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特意問我媽要了我的手機號碼找我。不過,從一個警察的職業角度來看,我想她應該是遇上什麽麻煩了,所以才會來找我。”

“如果是需要來向你這位警察求助的麻煩,那應該不是小麻煩呢。會不會是她的親朋好友中有誰犯了事啊?”

“不知道,她在電話中不肯透露,要求一定要和我見面詳談。我答應她晚飯後聯系她,到時再約個地方見面。”

“也就是說,你今晚要單獨和她見面。大膽,還沒問過我批不批呢,就擅作主張,信不信我家法伺候?”

雷霆失笑地捏了一把女友猶帶點嬰兒肥的臉龐,說:“什麽家法哇?跪搓衣板嗎?”

池清清一本正經地搖頭說:“我沒買搓衣板,家裏倒是還有半個沒吃完的榴蓮。要不罰你跪榴蓮殼好了。”

雷霆大呼小叫:“什麽?跪榴蓮殼這麽恐怖。娘娘您饒了我吧,我知道錯了。我保證下回如果有女人單獨約我見面,一定提前申請報批,不批的話絕不擅自行動。”

池清清滿意地再次摸著他的頭發說:“嗯,這樣才乖。麽麽噠。”

晚上八點半,經過事先的電話聯系,雷霆在一家酒吧與斯曼見了面。

雷霆到的時候,斯曼已然落座,獨自一人坐在一個鄰窗的位置。那裏燈光幽幽,音樂細細,一點燭光在桌子一端亮如紅豆。燭光明暗不定的搖曳中,她優美的背影宛如一張精心剪成的剪紙畫。

雷霆朝著那個優美的背影走過去。走近後,他發現她正單手支著下頷,怔怔地看著窗外出神,那神態有著一份說不出的楚楚動人。那時,窗外下著雨,玻璃窗上綴滿一粒粒銀珠似的雨珠,街景什麽的全都看不見。可是她卻看得那麽出神,出神到渾然不覺雷霆已經站在了桌邊。

“斯曼姐。斯曼姐。”

雷霆一連輕呼了兩聲,才讓陷入沈思狀態中的斯曼驀然回神。她扭過頭來,擡起頭來朝著他微笑。揚起的尖尖下頦,劃出優美的弧度。

“雷霆,你來了,請坐。好久不見,在我印象裏你還是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呢,現在卻已經長成大人了。”

雷霆認識斯曼的時候,她是風華正茂的女大學生,而他是一個還在念初中的少年。時光荏冉,如今他已經從少年成長為青年,而她則告別了青春好時光,開始步入而立之年。

斯曼今年三十歲。年齡雖然不覆雙十的芳華,但美貌並未褪色。肌膚依舊白若冰雪,眼眸仍然黑如煤晶。時光的流逝不但沒有帶走她的美貌,還為那份美貌加上了厚重的底蘊,令她的風韻更加出眾。如檀木的沈香,梅花的寒香,愈發具備一種扣人心弦的獨特魅力。

用柔軟如糯的動聽聲音,斯曼先和雷霆閑閑聊了一番家常。雷霆知道這些不過是開場白與鋪墊,並非她今晚一定要找他出來面談的主題。而她的主題究竟是什麽,在見到她之後,他也已經大致猜出了幾分。

斯曼約了雷霆在一家酒吧見面。這個見面地點,就讓雷霆有所訝異。

因為在雷霆的印象中,斯曼不是一個喜歡泡酒吧的女人,她討厭那種喧鬧的環境。約在環境幽雅的咖啡廳見面,才應該更符合她的恬靜性格。

不過,來到約定的酒吧後,雷霆發現這家酒吧並非那種熱鬧非凡的BAR。沒有喧囂震耳的音樂;沒有勁歌狂舞的舞臺;沒有閃爍不休的霓虹燈管;酒吧裏循環播放著幽雅的爵士鋼琴曲;桌子上燃著一盞盞燭光;客人都輕聲細語,沒有人大聲說笑或喧嘩。

這樣一家音樂細細、燭影幽幽的小酒吧,最適合那些想要安靜又害怕孤獨的人。也很容易吸引那些有心事的人——心事重重卻無處排遣,既不想回家,又找不到其他地方可去,這樣一家可以借酒澆愁的小酒吧,便成了再合適不過的選擇。

而斯曼無疑是一個有心事的女人。她獨坐窗前,久久地凝視著滿窗雨珠出神。連雷霆走近了也沒有發現。而她面前的桌子上,擺著一杯雞尾酒。

那種酒的名字叫龍舌蘭日出,用墨西哥烈酒龍舌蘭加橙汁與紅糖水調和而成。酒液由黃逐步到紅,艷麗鮮明的色彩就像日出時天空的美麗顏色。喝起來也熱烈火辣。

雷霆記得斯曼以前是不喝酒的。而一個女人從不喝酒到開始喝酒,而且還是於夜色深濃的雨夜,獨自一人神色寥落地坐在一家小酒吧獨酌。顯然,她一定是心事重重。

斯曼的心事究竟所為何故呢?雷霆落座後,下意識地暗中仔細打量了她一番,試圖通過觀察尋找答案。

雷霆出現後,斯曼的臉上一直漾著笑。盡管是笑臉迎人,但她的眼神中卻始終浮著一絲幽怨。而女人郁結於心的幽怨,十有八-九與愛情息息相關。

一念至此,雷霆的目光下意識地在斯曼的左手掃視了一遍。果然不出他所料,在她白皙修長如蔥管的手指上,他沒能看到結婚戒指的存在,唯有一圈淺淺的戒痕殘留。

雷霆沒有聽說斯曼離婚的消息,這意味著要麽她已經秘密離婚了;要麽就是與丈夫之間出現了感情裂痕,導致她負氣摘掉了婚戒。

東拉西扯的閑聊進行了大約半小時後,斯曼故作輕松地問起了雷霆:“你當上警察了,如果要查什麽東西應該很方便吧?”

雷霆是理解能力滿分帝,馬上反問道:“斯曼姐,你今天找我是想讓我幫你查什麽東西嗎?”

“嗯,是的,我這裏有一個手機號碼,想請你幫忙查一下機主信息。可以嗎?”

“斯曼,你哪來的手機號碼?又為什麽要查機主信息呢?”

斯曼支支吾吾地說:“因為……最近這個手機號碼老是打過來騷擾我,所以我想查一下是誰那麽無聊。”

“如果是這樣的話,你可以直接報警,由警方來調查處理。”

“我這不就找警察來了嘛。你就是警察,還是我認識的熟人。與其找別的陌生警察,我就不如直接找你了。對吧?”

“斯曼姐,不是這樣的。我是刑事警察,不負責這類手機騷擾案件。即使幫你查到了機主信息,也無法對其做出相關處理。如果你受到的騷擾嚴重影響到了你的身份,那你應該正式報警,由警方立案調查。”

斯曼沈默片刻:“報警的話事情未免鬧得太大了,我不想鬧到那個地步。雷霆,你能不能私下幫幫我?”

雷霆嘆口氣,直言不諱地問:“斯曼姐,這個手機號碼的主人到底是誰?你為什麽一定要查機主信息?能不能告訴我真正的理由?”

怔了半晌後,斯曼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:“你早就看穿了我在說謊是吧?果然,在警察面前不能說謊,是一定會被看穿的。”

雖然承認了自己說了謊,但斯曼卻遲遲沒有說明真正的理由。而是扭頭看向窗外,再一次的默默出神。窗外的綿綿春雨,仿佛是蒼天的淚水在空中稠密飛舞。

看著那淚一樣的雨,斯曼的眼眸也漸漸染上了一層淚意。眸底含淚的同時,她淒楚傷心地低聲說了一句話。

“好吧,雷霆,我不瞞你。那個號碼,是我無意中從我老公的手機裏發現的——我懷疑,他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。”

斯曼的丈夫叫蔣偉傑,比她大六歲,職業是電視臺編導。

斯曼還在音樂學院就讀時就認識了蔣偉傑,這個才華出眾的男人很快就征服了她。畢業第二年,兩個人就一起去領了結婚證,成為一對幸福甜蜜的新婚夫婦。

時光飛逝如電,不知不覺就七年過去了。新婚夫婦已經逐漸轉變為老夫老妻,而七年之癢的魔咒也纏上了他們。

最近這段時間裏,斯曼發現蔣偉傑有些形跡可疑。他經常原因不明的夜歸;手機變成了隨身不離的寶貝,輕易不肯被她碰;有時候電話鈴聲響起,他總會刻意避開她去其他房間接聽;他還開始變得格外講究儀表,以前就很講究,現在更是到了變本加厲的地步;與她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,也不覆往昔的體貼與浪漫;尤其是夫妻間的親密接觸,他不再充滿激情,總是草草了事。

把這些可疑的行徑匯總在一起後,斯曼盡管不願正視,卻也不得不正視: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?

斯曼開始留心丈夫的一舉一動,越是觀察就越是覺得他可疑。有天晚上,在蔣偉傑睡熟後,她悄悄地爬起來翻查他的手機。他的屏保密碼是九宮格手勢密碼,她試了又試後,運氣不錯地成功解了鎖。

在翻查丈夫的手機時,斯曼發現了一個與之聯系十分密切的電話號碼。那個號碼在電話簿中只有一個姓氏——姚,連名字都沒有。這個號碼每天至少會給蔣偉傑打上好幾通甚至十幾通電話。

直覺告訴斯曼,這個“姚”一定是一個女人,丈夫近期的種種可疑行為都是因為她。私下裏,她使用公共電話撥打過這個號碼,而電話那端,響起的果然是年輕女孩嬌媚動聽的聲音。

那一刻,斯曼很想像一個市井潑婦一樣沖著電話破口大罵。但她的學識與教養,最終令她只是一言不發地掛斷了電話。

斯曼很想知道,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搶走了自己丈夫的心,很想親眼見一見這個姚。可是她並不清楚姚的名字與身份,除了姚的手機號碼外,關於姚的其他信息她全部一無所知。

所以,那天偶遇恩師謝芳後,斯曼想到了找她身為警察的兒子雷霆幫忙,看能不能查明姚的個人資料。

對於斯曼給出的這個答案,雷霆一點兒也不意外。因為他來到酒吧後,就已經通過觀察留意到斯曼遇上了感情挫折。

不過,在真正聽到斯曼這番淒楚傷心的話語時,雷霆還是情不自禁地一聲長嘆。一時之間,心底又是憐憫又是憤慨。既憐憫她的遇人不淑,亦憤慨蔣偉傑的無情背叛。為什麽?明明娶了一個如此才貌雙全的妻子,為什麽還不滿足?還要背叛她?

“斯曼姐,如果這個手機號碼的主人真是你老公的情人,那你把她找出來之後,打算怎麽辦呢?”

斯曼一臉迷惘憂傷的表情,她眉帶愁,眼含淚,聲音悒郁地說:“其實,我並沒有想好怎麽辦。我只是……只是想知道她是誰。或許,到時候我可以和她好好談一談吧。”

雷霆不認同這種處理方式,也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:“斯曼姐,你想和她談什麽?是想罵她不要臉跟你搶老公?還是求她行行好不要破壞你的家庭?你覺得這麽做有用嗎?”

擡起被淚水濡濕的兩排長睫,斯曼楚楚可憐地看著雷霆問:“你覺得這樣不行是吧?”

“當然不行,因為你老公的出軌首先是他自己的原因,你只有和他談才能解決問題。找那個女人又有什麽用呢?有句話叫蒼蠅不叮無縫的蛋,如果雞蛋本身是臭的,自然會引來逐臭的蒼蠅。你趕走了這一只,也還是會有另一只出現。所以,解決問題的關鍵不是琢磨如何把蒼蠅趕走,而是怎麽處理臭雞蛋。”

斯曼聽懂了雷霆的意思,她有些惶恐地睜大了雙眼,良久的沈默後,才重新開口說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我應該果斷和蔣偉傑離婚嗎?”

她的聲音格外的緩慢與沈重,還有很深很濃的驚慌在裏頭浮動著。顯然,她並不願意與蔣偉傑離婚。盡管她是一位受過高等教育、也經濟獨立的知識女性。但是在遭遇婚姻危機、面對丈夫的出軌與背叛時,她卻像許多無知無識無法自立的女人那樣,選擇包容自己的丈夫,只譴責插足的第三者,將一切都視為是第三者的錯。

雷霆對此無法不感到失望。在他心目中,斯曼是一位美貌與智慧並重的氣質美女,這樣的女人不應該在面對出軌的丈夫時表現得如此懦弱無能,如此忍氣吞聲。應該要毫不留戀地一腳踹開變心的渣男,重新開始全新生活才對。

看著窗外連綿不絕的雨,斯曼悒悒地一笑:“怎麽辦?我不想離婚呢。這麽多年,我和偉傑的婚姻一直是別人艷羨的對象。人家誇我們是金童玉女;是郎才女貌;是模範夫婦。如果現在忽然鬧離婚,真不知道多少人會看我們的笑話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雷霆,你不要再說了。”

斯曼聲音淒涼地打斷雷霆的的話,“你是不會理解我的決定的。因為你不是女人,只有女人才能理解女人。”

雷霆的確無法理解斯曼不願離婚的決定,他把這件事告訴了池清清,想看看同樣身為女人的她,是否能夠理解斯曼這種“包容大度”的行為。

然而,雖然同為女性,但池清清同樣對此表示理解無能。

“不是吧?這樣一個變心出軌的丈夫,不離婚還留著過年嗎?如果換作是我,馬上一腳踹飛沒商量。你那位斯曼姐居然還舍不得,太讓人無語了!”

“是啊,我也不能理解她的做法。不過,她一向是那種非常溫柔非常恬靜的女人。這樣的女人難免容易心軟。”

池清清十分不認同地說:“心軟也要看對象啊!東郭先生對一條蛇心軟,結果是什麽眾所周知。對於背叛了自己的丈夫,真心不覺得有必要心軟。如果有孩子,是為了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有一個完整的家庭環境,那麽忍氣吞聲也就算了。可是她又還沒生下孩子,完全可以二話不說甩手走人,走得要多幹脆利落就多幹脆利落。是吧?”

“嗯,我也這麽想。可是斯曼姐偏偏不願意,說是如果離婚會讓她淪為眾人的笑柄。”

“什麽?就因為不想被人看笑話,所以她寧願打腫臉來充胖子死撐?OH,MY GOD,這是怎樣奇葩的腦回路哇?我也是醉了!幹嗎要那麽在乎別人怎麽看怎麽想啊?她到底是為自己活還是為別人活啊?雷霆,我忽然覺得這個斯曼有些配不上你曾經的暗戀呢。原本聽你的描述,覺得那是一個聰明靈秀的女孩子。可是現在……”

停頓了一下後,池清清還是直言不諱地說出口:“我可以說她蠢嗎?因為感覺除了這個字,再沒有其他字眼可以準確形容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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